【048】

    青木夏树进入十二层的专属休息室时, 穿着单薄衬衣的中岛敦依然待在那里。

    他背靠在沙发上，两腿蜷曲着缩起，膝盖摊开一本巴掌大的书籍, 正低着头, 细声细气地念诵。

    似乎是《竹取物语》, 因为青木夏树听到了“辉夜姬”的名字。

    不过，休息室里并非只有中岛敦一人。

    ——事实上，比中岛敦更早、第一个发现青木夏树到来的，正是这场故事会的唯一听众。

    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, 暗.杀.者最锋利的匕首, 就直直抵在她的喉咙。

    经过改造的和服赤红如血, 色泽靓丽的鹅黄色腰带被系成大大的蝴蝶结，温驯地垂落下来。

    挂着小兔子坠饰的老式手机也很可爱。

    青木夏树眨了眨眼睛, 笑着同比她身量还高挑些的少女打招呼：“镜花，下午好呀。在和敦君一起玩吗？”

    还没等她把话说完，中岛敦惊慌失措的尖叫就已经盖住了她的后半句。

    “夏树小小姐！——镜花！快点把刀放下来！太危险了！”

    故事书被胡乱丢到一旁，中岛敦冲过来，甚至想也不想地先向把手伸向刀锋，急于把危险的东西包裹起来。

    好在泉镜花身手利落, 在他自讨苦吃之前, 先一步将匕首收回鞘中。

    在青木夏树温和的目光下，她抿着唇角，往后退了一步，沉默地看着中岛敦伸手又不敢触碰, 只能担忧而急切地询问对方有没有被伤到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真的没事啦, 敦君。”

    青木夏树觉得中岛敦好像都快被吓得炸毛了, 便向他伸出手, 等他下意识低下头来时，再点点他皱起的眉心。

    声音与触碰带来安抚，中岛敦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，又偷偷往后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泉镜花。

    手指纠结在一起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
    “那、那个……夏树小小姐，镜花她，她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    亲眼见证过太宰治对青木夏树的重视与亲近，中岛敦害怕泉镜花会因此受到惩罚。

    虽然把匕首指向夏树小小姐的确是很不对的行为……但，镜花她，不是故意的，而且也没造成真正的伤害……

    在港口Mafia里，中岛敦从这个偶然遇见的女孩身上，嗅到了同类的气息。

    ——他似乎是被需要的。

    他仿佛被赋予了“被允许活下去”的价值。

    像是追逐光亮的影子，即便相处时间还不长，但中岛敦不自觉地，承担起了想要照顾这个女孩的责任。

    他小小声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肩上：“对不起，是我没有及时拉住她！”

    “嗯？不会啊。镜花有很厉害的才能，比敦君还先发现有人来了。只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到了而已。是我应该先敲敲门的。”

    “比起那个——敦君，快看这个！”

    青木夏树笑眯眯地，把怀里五颜六色的学校宣传单举起来，宣布自己刚刚争取到的未成年人福利。

    “来挑一所学校吧！敦君还这么小，要好好去学校上课，不然以后会变成文盲的。太宰先生也同意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她想了想，歪着脑袋从中岛敦身后探出半个身子，又冲泉镜花招了招手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镜花也来看看吧？如果想去的话，我可以帮你再去问问红叶姐姐和太宰先生。”

    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。

    扫盲行动从港口Mafia的娃娃抓起！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中岛敦以为是太宰治逗青木夏树玩。

    泉镜花觉得这只是一场陪小小姐胡闹的木偶戏。

    两个自觉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步入光明世界的少年少女，配合兴致勃勃的青木夏树，靠美好的假设，选定了同一所学校。

    因为校服好看。

    选完之后，二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，依旧按照往日的节奏生活。

    ——直到广津柳浪把入学通知书和校服交到他们手上。

    见两个人如遭雷劈的样子，青木夏树还觉得很奇怪：“不是之前已经跟敦君和镜花说过了吗？难道现在不喜欢了吗？”

    泉镜花原本是打算把录取通知书一丢，坚决不去的。

    她杀了自己的父母，她在港口Mafia接受了暗.杀.者的训练，她手上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……她已没有享受普通人生的资格。

    她只是在等待，等待不用继续杀人的死亡降临罢了。

    就算是首领太宰先生圈养的洋娃娃，也不该把这样的她在丢到光下面！那样只会让她愈发看清自己如今丑陋的样子而已！

    可在泉镜花行动之前，中岛敦先声音发颤地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没、没关系吗？”

    他抓紧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和校服，用胆怯又憧憬、信赖而孺慕的眼神，向青木夏树确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