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，一片的沉默。

    摇光身处这片沉默的中心，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
    荒诞是为掩盖真实。

    什么真相，让狐族公主不惜编造这样一个理由？

    无数猜测盘旋于摇光脑海，又一一被否决。

    “公主曾与摇光相识。”平日话最少的管冰凝突然开口。

    她用的是肯定句，不是疑问句。

    摇光一愣。

    不像摇光，将这件事与原文和自身秘密放到一起联想，越想越歪；管冰凝一开始注意的，就是狐族小公主看摇光的眼神——欢喜、眷恋和……愧疚。

    “不……”白锦差点咬到舌头，急急忙忙地否认，“你怎么会这么想！”

    但看在场其余妖族的反应，这才是真相。

    兔族男童不甚忍心地移开眼睛；奶白色皮肤的少年同情地看向白锦；雉鸡族少女一脸无语；面带慵懒的青年更直接，干脆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摇光在记忆里翻找一通，最后发现，能和面前狐族小公主对得上号的，只有她年幼时养过的小狐狸。

    她突然想起之前宋燕燕说过的、玩笑一般的话语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摇光看向白锦，轻声问，“是你吗？”

    白锦本想否认，但接收到摇光目光，又不自觉地点下头。

    摇光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摇光的心情很复杂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沉默半晌，她尴尬地站起身，“不过灵田……日后不用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白锦心下无措，只能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摇光准备说点什么。

    还没开口，白锦像是误会她要离开，上前紧紧拉住摇光的衣袖。

    她也不说话，就这么紧张地看着摇光。

    见状，伏阆懒洋洋地站起身，抬脚便往外走。

    雉鸡族少女摆摆头，一副“多大点事”的样子，也往外走。

    犬族少年单戎看看白锦，犹豫一会儿，一把抄起红眼睛的兔族男童，抱着他走开。

    转眼，屋内只剩白锦、摇光和管冰凝。

    管冰凝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，摇光点点头。

    于是管冰凝微一颔首，也离开了，还顺手带上门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摇光……我……她是你朋友吗？”

    白锦本想解释当年的事，但见摇光的目光望过来，又临时打了退堂鼓，不知怎么地，就提到方才的人族少女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摇光微微一愣，“她叫管冰凝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白锦轻轻松开拉住摇光袖子的手指。这么多年不见，两人身边都有了新的朋友。

    明明是很正常的事，她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摇光动动手臂，轻咳一声，说：“我不知道你是妖族。”她顿一顿，“如果知道，不会说什么灵兽之类的话。你当时……”

    现在想想，她父亲应该知道小狐狸的真实身份，只是没有告诉她。

    妖族长居海外，会流落大陆，还受了伤，牵扯甚广，也确实不该告诉一个幼童。

    摇光忍不住问：“你当时离开后……”有没有遇到危险？

    白锦同时开口，嗫嚅着说：“我当时离开后……”很快就后悔了。

    两人话到一半面面相觑，在刹那间明了对方的未竟之言。

    半晌，摇光安慰说：“你没有做错。如果是我，也会这样做。”

    身为妖族，而且是妖族中的王族，白锦的尊严不允许被人契约。

    身居险境，只因为有人相救，便告知身份，有失谨慎。

    年幼时的些许意难平早已被时光磨平，如今再了解实情，摇光很能理解。

    悄然离开，几乎是当时狐族小公主能想到的、最好的法子了吧？

    白锦眼圈有一点发红，她说：“我离开后很快就被父亲找到了，没吃什么苦头。”

    摇光：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白锦轻声道：“后来，我托人送过信。可是，送信的人说你们已经搬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但我只知道你与孟叔叔的长相和名字。”

    云苍大陆何其辽阔，凭借长相和名字找人，如同大海捞针。

    摇光点点头：“我那时跟着父亲四处游历，并不会在某个地方停留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我偷偷帮你浇水，是不是很蠢？”白锦小声说，“其实，我又想与你相认，又害怕与你相认。”

    “不蠢。”摇光伸手摸摸她的脑袋，“我不怪你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门被推开的时候，天空已经从暮色沉沉转为夜幕已深。

    院中点了暖黄色的灯，有一张石桌。

    石桌的两面一边坐着管冰凝，一边坐着伏阆，桌上两军对垒，黑白分明。

    雉鸡族少女、犬族少年和兔族男童围在一旁。

    但此时，大家都没看桌上的棋子，而是一同将目光投向摇光。

    摇光轻咳一声，圈住小白狐狸的手臂微微收紧：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