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朱绮刚起，王叔就上来传话，说老太太在书房等她。

    看王叔神情较平常严肃，朱绮麻利地洗漱完，直奔书房。

    一推开书房门朱绮发现白宴西也在，微怔片刻，才进屋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。

    季鸢容今天穿着一件深蓝银绣旗袍，花白的头发盘着整齐的发髻，坐姿挺拔地端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。见朱绮进来，便问了句：“绮绮来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白奶奶早上好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眉开眼笑，“早上好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季鸢容将脸上的笑容收了收，提了口气，声音沉稳道：“今天叫你们俩过来呢，主要是为了一件事。我呢，已经是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人了。宴西呢，年纪也不小了，也该成家立业了。等你找到能陪你过一辈子的人，我以后见到你父母也算是有个交代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儿，白宴西皱起了眉头。这是老太太第一次这么郑重地跟他提起成家的事，而且还叫上了朱绮，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但他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意思，便强忍着没插话，静观其变。

    “你呢，性子一向没个定的，也没见你动过这方面的心思，所以只好奶奶来操心了。城里的这些千金小姐我也看过了，你母亲那边我也叫你姨母帮忙注意着。不过，看来看去，我觉得你跟绮绮就挺般配的。”目光温柔如水落在满眼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朱绮身上，眼角的皱纹渐深，“现在你接手公司了，家里也需要有人帮衬着。这段时间，公司那边估计就够得你忙，所以我寻思着先定个日子把订婚宴办了。”

    深知老太太那说一不二的性格，白宴西一听她都打算到办订婚宴这一步了，“噌”一下站了起来，冷声果断否决，“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季鸢容抬头看着孙子，脸上的笑容浅了些，“什么叫做不必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还不想结婚。奶奶您就别瞎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准备什么成家？打算把婚礼和我的葬礼一块办？”

    一听老太太又拿自己的身体说事，白宴西又气又无奈，“奶奶……”

    老太太忽然板了脸，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：“其他事我都由着你，就这事，必须得听我的。”

    白宴西被噎了一瞬，眼角余光扫到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朱绮，话锋一转，“奶奶，您可以不考虑我的意愿，但是她呢？您就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？”上次她在厨房说过的话油然在耳。

    季鸢容不急不忙，伸出手，“绮绮。”

    见状，朱绮忙将手伸了过去。

    季鸢容亲昵地将她的手握住，柔声道：“告诉奶奶，你愿不愿意嫁进白家来？一直陪着奶奶，帮奶奶照顾宴西、照顾白家？”

    一直？

    一直留在这里？

    朱绮看了眼被老太太包住的双手，沉吟半晌，轻轻点了点头，“嗯。”

    见她答应，老太太一下眼角眉梢都是笑，连连说好。

    白宴西先是一怔，而后也跟着笑了，只不过却是讥笑。

    听到他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声，朱绮不禁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白宴西脸上笑得越发张扬，转而看着朱绮，“呵~不是说除了奶奶你对其他的都没兴趣吗？现在怎么愿意了？但可能你真的想错了，要是想捞钱，你的那些手段用在奶奶身上绝对比用在我身上好使！”

    “宴西！”季鸢容喝了一声。

    被这么一喝，白宴西的注意力转到了老太太身上，笑得有些受伤，“奶奶，结婚这件事您以前从来没有催过我。怎么，现在连您也相信外面那些人说的了吗？相信我也会跟爷爷还有父亲一样，不到四十岁就会死，所以急着让我给白家留后吗？”

    季鸢容中年丧夫，老年丧子，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什么白家的男人都活不过四十岁这种话，噌然而起，“说什么混账话！”

    “难道不是吗？”继而又看向朱绮，“哦，你应该还不知道吧，我爷爷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，我父亲不到四十岁也去世了，再过不久就会轮到我了。到时候等我死了，你以为以白家的身份地位，还能让你改嫁吗？我什么时候死，你就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守寡，一直守到你死。”

    “够了！”季鸢容也是一脸怒色。

    白宴西置若罔闻，继续对朱绮道：“你以为让你嫁进白家真是因为什么配不配吗？只不过是因为要趁着我死之前给白家留个后。说穿了，你也就是个生育机器。”

    “啪！”季鸢容冲到白宴西面前，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
    书房里瞬间针落可闻。

    只见白宴西的脸上迅速起了一个巴掌印。

    白宴西满眼震惊，定定地盯着一个点，好一会儿之后，用舌尖往右腮抵了抵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，头一转，冲老太太笑得若无其事，“第一次。”

    这是您第一次动手打我。

    季鸢容面上没有丝毫示弱，抿紧了唇，嘴角却还是止不住轻轻颤抖。

    白宴西点了点头，继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