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。

    应怜睁开眼就看到了素色的帐幔。意识到这不是她平时住的房间，她“噌”地一下坐起身。

    她的脑子里因着这剧烈的动作，沉重中传来一阵晕眩，她不适地摁了摁太阳穴。

    她尝试着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，却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。

    越想头越晕，她索性不想了。

    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，除了有些皱还算穿戴整齐。她松了一口气，暗道下次不能再喝酒了。

    收整洗漱好之后，应怜推开门，清晨的微光穿过木门打在她脸上，她眼前有些模糊。

    等这阵雾气散去后，她看到了坐在门前廊台上、靠在粗壮红柱上的少年。

    他微阖着眸子，像是还未醒来。

    初晨清透的光铺在他身上，他的皮肤显得越发白皙，透着不似正常人的妖异。

    应怜走到他身边，低头看着他的脸，此时的他安静得像是一个干净的孩子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，看到门外的人是他，她心里安定了不少。

    可能，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。

    察觉到落到他身上的视线，夙虞猛地睁开眼，他眼里的冷冽寒光还未成形，却在看清来人时，化为了柔和的春风。

    他昂首静静地望着她，面上带着不易察觉到的浅笑。

    晨间的雾气中，两人隔着空气对望，有那么一瞬间，这像是被定格下来的画面，宁静而轻缓。

    应怜看着他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她觉得这样的事似乎是在曾经发生过，但她捉不住那一闪而过的思绪。

    “师弟，你一晚上都在这儿吗？”她轻声细语问道。

    夙虞放下了搭在廊台上的腿，而后坐正身体，抬头看向她，“嗯。”

    没等她开口再问，他先解释道：“因为师姐喝醉了，我不放心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舒缓，似乎能让人听出其中暗藏的担忧。

    夙虞说完这句话，微垂下眸，遮挡了其中的拙劣。

    听说女子都喜欢正人君子，所以他想要扮演好一个清风霁月的君子。

    他确实是在她门外守了一夜，只不过他没有像那些君子般正直，而是再次趁人之危地偷吻她。

    应怜没有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丝的异样，也就信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原来他因为是害怕损害到她的清誉，所以在她门外守了一夜。

    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，像是想起了从前一个人在病床上靠着，望着蓝天变为昏暗的情景，那是她最伤怀孤寂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心里微胀，却说不清楚那是什么。

    总之，那不是什么糟糕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师弟，谢谢你。”她笑起来，杏眸咪出月牙的弧度，那里面是干净清澈的月色。

    夙虞听到这话，心下一悸，他抬眸看向她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刻，他竟不敢对上她的眼。

    俊逸艳丽的妖鬼少年似乎是因为张皇而心悸，他看着她的明眸，犹豫不过一瞬便垂下眸，将视线移到地面。

    他曾经为了生存和复仇，卑劣惯了，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因此而心生压迫。

    但对上她，他却觉得心里窒闷。

    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，这种觉得自己无论那一处都配不上她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干净得一尘不染，而他却已经被世俗染得熏黑，他的心是阴暗的，他自私又卑劣，无论他再怎么学得像正道君子，他终究不是那样的人。

    “师姐，如果我骗了你，你能不能，试着，原谅我。”他的话语中参杂了些微凉的寒雾。

    应怜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，察觉到他周身若有似无的暗沉，她有些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她想了想，以为他说的是他假装成“慕怜”来骗她这件事，她不禁有些恼意。

    谁都不喜被人欺骗。

    她面上是一贯的风轻云淡，但她的语气却有些沉，“那得看你骗我的程度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，夙虞的眼睫轻颤起来，而后要掩饰自己般地微勾起嘴角，只不过细细看来就能发现那弧度的牵强之意。

    不敢想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的反应，她是真的厌恶身为妖君的他。

    现在的一切，都像是他偷来的，也像是一场好梦，他靠近了她，终于能在她的眼里找到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可是，若是他偷窃的行为被发现了呢？若是他的好梦破碎了呢？

    他不敢想，他无法忽视心里被堵塞般的胀闷。

    一只阴暗又卑劣的妖鬼，似乎没办法，真正地站在阳光下，也没办法，以真面目面对她。

    察觉到夙虞的沉闷，她看向他，看到他细碎额发遮挡下苍白的面容，以为他是又不舒服了，她轻声问。

    “师弟，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夙虞被她的问话打断思绪，他看向她，面上带着脆弱，“我心口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腔。